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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夏的三个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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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胜前(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时代中国特色考古学理论体系研究”首席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教授)围绕夏的研究一直非常火热,主题学术会议、讲座、出版等不胜枚举。互联网上的相关讨论也颇为热烈,但其中存在一些误解。这些误解的根源在于,考古学研究乃至更大范围的学术研究没有将问题分析透彻、解释清楚。归纳来说,有三个误解尤为明显,深感有必要提出并加以讨论。误解一:中华文明是从夏朝开始的,夏的有无关系到中华文明历史的长短这是一个较为普遍的误解。这一观点建立的前提是“文明三要素”——城市、冶金术、文字,并且认为这一判断文明的标准具有普适性。而实际情况是,中美洲文明没有冶炼术;南美的印加帝国既没有冶金术也没有文字,还依赖结绳记事,但它开疆拓土,建立了一个南北疆域超过公里的庞大帝国;在欧亚大陆,印度河流域的摩亨佐·达罗与哈拉帕文明只看到一些印章符号(有可能是文字)。简言之,所谓的“普适”标准并不普适。文明应该包含社会复杂性及与之相应的文化。前者涉及对人类社会演化复杂程度的区分,通常指一个社会达到了国家或类似国家这样的社会复杂程度。有关后者的认识比较复杂,不同范式的考古学研究对“文化”的定义存在显著差别,这也是对文明定义的争论持续不休的原因之一。目前三个主流的考古学范式对“文化”有各自的定义。在文化历史考古范式中,文化是特定群体留下的遗存特征的总和;在过程考古范式中,文化是指由技术、制度、思想等一系列相关联变量组成的系统,是人用以应对各种挑战的手段;在后过程考古范式中,文化成为人表达的形式,是意义的创造与构建。就文明探源研究而言,三个范式是互补的,它们正好分别对应着苏秉琦所说的中国考古学应该研究中华民族、中华国家、中华文化起源。在考古学上,应该把文明定义为一定时空范围内形成的群体在社会复杂性演化过程中所创造意义的总和。具体操作中,需要分层次展开研究。苏秉琦所说中国特色的考古学理论体系以“考古学文化”这个概念为核心,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区系类型理论,构建起中国史前史的时空框架,然后进一步提出古文化-古城-古国的文明探源途径,还提出古国-方国(后来研究者多称之为王国)-帝国的发展三部曲,以及北方原生型、中原续生型、草原次生型三种模式。由于核心概念所说的文化还是指特定群体的物质遗存特征,因此,这个理论体系本质上就是文化历史考古,适合解决的任务是族源的探索,而不擅长解决社会复杂性演化机制问题。作为社会复杂性的文明演化(或称文明化过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经历了一系列的“相变”,夏王朝的兴起只是其中之一。从机制的维度来考察中华文明起源,关键要考察社会权力是如何起源的。我们曾经从物质性理论的角度考察过早期中国社会权力演化特征,最早兴起的是以威望为基础的政治权力,代表的物质性是含蓄温润的玉石;次之是军事权力,代表的物质性是具有炫耀性与武力功能的青铜,新铸的青铜金光灿烂,极具炫耀性,是权力的象征;再次是经济权力,代表的物质性是适合制作农具的铁器;最后是文化权力,虽没有找到代表的物质性,但找到了核心内容,那就是儒家思想。这也可以说是中国文明化进程的四个阶段,而夏王朝属于第二个阶段,即军事权力兴起的青铜时代。从目前的考古发现来看,青铜进入社会权力的构建中是从陶寺开始的,这里发现了铜铃、铜齿轮等,二里头文化中则出现了鼎、爵等容器。狭义上的文明,即近似于国家的复杂社会,是要从玉石时代开始算起的。东汉的袁康在《越绝书·宝剑篇》中已经提出了中华文明的“四代论”(石器、玉石、青铜、铁器)。古罗马的卢克莱修在《物性论》中提出西方文明的“三代论”(石器、青铜、铁器)。在文明的表现形式上,中西文明之间的确有差别。距今年前后的良渚文化以充分的材料证明,在那个时候,环太湖地区已经形成了一个具有中心化社会权力的复杂社会,高等级的墓葬、庞大的城址、专业化的玉器生产以及工程量巨大的水利体系等,无不体现出良渚社会有效的社会动员与组织能力。良渚并不是孤例,在夏王朝之前,辽西、海岱、中原、江汉等区域都有相似的文明化进程。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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